纽约枪械课堂爆满背后的持枪热大地360

The City

据报道，在纽约市——这座曾以对枪支极度排斥而自豪的城市——如今越来越多居民开始武装自己。

（来源：The City报道截图）

自2022年6月美国最高法院作出的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裁决以来——该裁决迫使纽约州立法者放松长期实施的严格限制——数以万计的纽约市居民开始申请在住宅以外隐蔽携带枪支的许可证。根据THE CITY与The Trace对纽约市警察局（NYPD）数据的分析，在过去三年中，每月提交的持枪许可申请数量激增了近十倍。

这一趋势可能预示着，纽约市将逐渐变得像美国大多数地区一样，合法携枪成为常态。

根据纽约州法律，每位有意持枪者都必须完成一项“安全培训课程”，包括16小时的授课、书面能力考试以及实弹射击评估。据法律专家称，这一培训时长仅次于马里兰州和伊利诺伊州，是全美要求最严的州之一。

然而，纽约州并未对课程内容进行标准化，仅列出少数几个必须涵盖的主题。因此，一批日益壮大的枪械爱好者开始自行开发并运营这些培训课程。只要通过美国步枪协会（NRA）的两项培训课程，一个人即可成为“正式授权教官”。

在众多教官中，Lance Dashefsky尤为忙碌。这位57岁的教官在美国隐蔽持枪协会网站上的评价数量位居纽约市地区之首，并获得了五星好评。每逢周末，他都在帮助纽约市居民“武装起来”。

在十月一个阴雨绵绵的周日早晨，他在东哈莱姆区一个朋友借给他的空置青年中心里摆上了贝果面包和熏鲑鱼。当天有11名学员报名参加为期两个周末的培训课程，他们背景各异：一名来自皇后区牙买加社区的会计师是通过同事听说这门课的；一名布鲁克林的教师则是丈夫先参加了课程后推荐她来的；还有一名来自西村的高个子股票交易员，则是房东介绍他来的。Lance说：“我现在都不用打广告了，都是口碑传播。”

Lance身材矮小、戴着眼镜、面容稚气，并不像典型的拥枪激进分子。他在长岛长大，高中时加入的步枪队让他接触到了射击运动。在获得工商管理学位后，他搬到纽约市，先后从事了一系列白领工作，包括会计、出版和金融。目前的主业是一家协助高技能移民申请美国签证的公司职员。但他从未放弃对枪械的热爱，也一直热衷于帮助他人学习如何使用枪支。

2022年之前，纽约市对这类服务的需求微乎其微。当时州法律几乎让普通人无法获得隐蔽持枪许可——执法部门拥有极大自由裁量权，可以几乎无需解释就拒绝申请。实际上，持枪许可主要集中在商界领袖、政客和名人手中。

但2019年，纽约州步枪与手枪协会对州政府提起诉讼，最终促成2022年美国最高法院由大法官克拉伦斯·托马斯（Clarence Thomas）撰写的“布鲁恩案”（Bruen decision）裁决。该裁决推翻了此类限制，将第二修正案权利扩展至住宅以外的公共空间。

该裁决采用“原旨主义”逻辑，即只有当律师能够证明某项枪支法律存在“历史先例”时，该法律才被视为合宪。这一逻辑不仅推翻了其他六个州的携枪限制，还使大量其他枪支法规失效。

纽约州州长凯西·霍楚尔（Kathy Hochul）称最高法院的裁决“鲁莽且可耻”，并召集州议会召开特别会议，以加强审查标准和培训要求，以应对预期中的持枪申请潮。她于2022年7月1日签署新法：今后，任何符合条件并完成强制培训的居民均可获得持枪许可。

政策一变，申请热潮立即爆发。NYPD数据显示，2022年夏天持枪许可申请激增，并在2023年10月7日以色列遭袭事件后再度攀升——该事件引发纽约市犹太社区的安全担忧。

自法律变更以来，截至2024年10月1日，已有超过17,000名纽约人获批持枪许可，另有8,000多份申请仍在处理中。相比之下，据《纽约时报》分析，2011年获得持枪许可的纽约人不到4,000人。

Lance班上的许多学员表示，他们申请持枪是为了自卫。一名不愿透露姓氏、30多岁的上东区律师Jamie称，她晚上独自走在布鲁克林某些区域时感到害怕。另一名交通系统工作人员表示，他希望“合法地”保护自己。那名股票经纪人则说，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做好准备”。

但也有人持不同想法。一名同样不愿透露姓氏、30多岁的数学家Nick表示，他在宾夕法尼亚州西南部家中收藏了数十支枪械，申请许可只是为了更方便地将枪支运入他在纽约市的住所——尽管纽约市暴力犯罪率正降至历史低点。他说：“我在纽约从未感到不安全，我对这种恐惧文化总有点惊讶。”

这群学员的态度也受到了美国其他地区影响。77岁的学员Bob Rutledge身穿西装领带，打扮得体，他说自己在乔治亚州和密西西比州的亲戚都有枪。他说：“我觉得自己被落下了。”

Lance估计，过去一年他指导了约250名学员完成整个流程，每人收费约700美元。他表示，如今这份枪械培训副业的收入已超过主业。

他还为私人客户提供培训，比如最近在曼哈顿一家全球零售企业的办公室为高管们授课。他认为，近期几起备受瞩目的事件——如2023年12月联合健康保险公司CEO Brian Thompson在曼哈顿中城人行道上遭暗杀，以及同年7月公园大道办公楼发生造成4人死亡的大规模枪击案——已让企业界高度紧张。Lance说：“他们担心有人直接闯入大楼开枪扫射，旋转门根本挡不住任何人。”

除了枪械培训副业，Lance还担任合作社董事会主席、经常志愿参与警察预备队，并是共济会成员，几乎没有闲暇时间。他未婚独居，但手机不断收到过往或未来学员的短信。最近一天，他有1,507条未接听的语音留言。

在东哈莱姆的课堂上，Lance展示了冗长的PPT讲解课程。他用一把黄色模型手枪演示了枪支安全基础知识，并拆解真枪讲解结构，但经常跑题。

法律规定，培训必须涵盖州和联邦枪支法律——这些法律复杂且令人困惑。Lance借此机会批评了现行法规，尤其是州政府仍禁止在地铁、夏令营等“敏感场所”携枪，以及要求购买弹药者接受背景审查。他说：“这纯粹是愚蠢。”

他也明确表示，这门课程无法解决所有关于如何合法或恰当地使用枪支的模糊地带。他说，所有这些规则都是情境性的。例如，用保险箱存放枪支是好还是坏？——视情况而定。

有学员问：如果有人持刀闯入教室威胁大家，他会怎么做？Lance回答：“我会开枪，但这不代表你也必须这么做。”

临近午餐时间，课程进入法律强制要求的“枪支对持有者自身风险”部分。科学研究表明，拥有手枪的人的自杀可能性高出三倍，不过Lance并未提及这一点。当天结束时，所有学员轻松通过了开卷多项选择题考试，得分均超过规定的80%及格线。

次周末，许多学员前往曼哈顿以东约20英里的纳苏县步枪与手枪射击场完成实弹训练。入口处的铁架上醒目地摆放着Lance的名片——与几十位同样靠培训新晋持枪者谋生的人并列。

示意图 AI产生

纽约州规定，申请人需在12英尺（约3.6米）外向靶标射击，五发中四发即为合格。Lance此前曾说：“瞎子都能通过。”实际上，这一要求比佛州更严格——佛州只要求申请人朝靶标方向开枪，有些教练甚至让学员朝沙桶打一发就算通过。

律师Jamie第一次用.38口径手枪射击时脱靶，但随后稳住手，命中其余四发。她说：“我觉得我还需要多练习，才能真正拥有一把枪。”

不过，即便她明天就提交全部文件，也可能要等一年多才能合法持枪。NYPD数据显示，数千份申请至今未获处理，有些早在2024年夏天就已提交。对此，警方发言人回应称，延迟原因包括申请人未能提交所需材料或未按时录指纹等“不可控因素”。

2024年9月，美国司法部已在洛杉矶县对警察局提起诉讼，指控其发放枪支许可速度过慢，构成“蓄意且不可接受的拖延”，侵犯了居民的第二修正案权利。

南卫理公会大学法学院（Dedman School of Law）副教授、宪法专家Eric Ruben表示：“除非纽约市能合理解释积压原因，否则我不意外类似诉讼也会出现在这里。”

在纳苏县射击场训练接近尾声时，退役海军军人Gleb Postel小心地收起刚获得的个性化结业证书。他说这门课让他受益匪浅：“很多我以为合法的事其实不合法，反之亦然。”

他表示，退伍后，他原本并不想拥枪，因为他从不想开枪打人，连打猎都不喜欢。但2020年疫情期间目睹的社会动荡让他重新考虑持枪。他说：“如果这辈子永远用不上它，我会很高兴。”